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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2)(1 / 2)





  燃烧的火焰也红得像血。

  从村口开始,前方的道路不再是泥泞的土路,而是铺上了大小不一的青石板。入村不远的墙边摆放着一个巨大到诡异的焚化炉,大张着口,炉身雕着青面獠牙的异兽,牙齿比剑锋更尖利。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布着。此时已经夜深,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熄了灯,窗内比窗外还黑。

  吡擦啪擦、吡擦啪擦。

  也就看看石碑的功夫,那个农人便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陇下村并不是特别大型的村落,没有城镇里那样的客栈,到了深夜只能借宿于村内人家。青泽虽然可以不用休息,但此时路上黑漆漆空荡荡的,着实也调查不出什么,便循着村内灯火未熄的人家走去。

  这是他经历的最喧闹的村庄夜晚。

  人的声音是没有的,兽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似每一扇黑洞洞的窗户后面都有一双暗中窥伺的眼睛。眼睛们窃窃私语着,和着对外乡人的恶意在夜色里暗流涌动,将原本安静的夜变得嘈杂吵闹了。

  可它们说的什么,又全然听不分明。

  青泽凝神细听了一会儿,一转头看到一双直勾勾的圆眼睛。

  黑色的眼珠,黄色的眼白,圆得像天上的月亮,清晰地映出自己和殷洛之间不尴不尬的距离,眼眶上一根睫毛也没有。

  青泽下意识在指尖凝了一缕尖锐的灵气,下一秒发现只是一双猫头鹰的眼睛。

  猫头鹰也像古道上遇到的农人一样从喉间发出咕咕的声音,被青泽斜睨了一眼,扑朔朔扇动翅膀,扇落足下枝头的细碎叶片,高高地飞到云层中去。

  村里雾气极重,离得近了才可发现不远处便有一户烛火摇曳的人家。

  好巧不巧,他们将将行进,屋内的烛光便熄灭了。这于青泽而言倒是影响不大既然刚刚熄灯,可见屋内村民并未熟睡他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到土屋门前,敲了敲门。

  屋内一片死寂。

  青泽隔着窗户纸往里看了一眼,看到黑压压一片。

  他走回门前,加大力气又敲了敲门,表情却已然有些不太耐烦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屋内闷闷地传来一声问询。

  谁?

  竟然是个有些怯生生的少年的声音。

  青泽听了这声回复,止住准备用法术直接破门而入的手,无声地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殷洛一眼,对屋内之人低声说自己是来自远方请求借宿的旅人,该支付的报酬都会支付。

  又是好一阵漫长的沉默,房门终于在里面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被拉开了一道小小的缝。一双眼睛扒拉着门缝往外看了两眼,这才被细瘦的手指拉开。

  请进吧。少年瓮声瓮气地说。

  屋里已经熄灯,少年持着一盏有些简陋的烛灯,侧着身子让两人进了,在两人入内后身体瑟缩了一下。

  青泽回头瞥了一眼殷洛神色如常,并没有摆出在自己看来颇有些虚张声势的冷厉表情。

  待两人入得屋内,少年轻手轻脚阖上大门,吹熄烛火,在黑暗中带着他们摸索到了一个房间,道:这是家里的空房间。

  说也奇怪,自从少年阖上大门,自进入村内就能感受到的、无处不在的被窥伺的感觉和耳边连绵不断的窃窃私语都消失无踪了。

  从房子里不大的窗户看出去,月光皎洁、安宁静匿。

  少年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内一片死寂,连农家惯有的虫鸣声都不可闻。

  这是一间有些简陋的客房,除了一个小小的茶几就只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木床,在青泽坐上去的时候,发出咿呀一声。

  两人合衣睡在床上,青泽闭上眼,也不知是否因这村落太过诡异,哪怕将魔气尚未净化完全的鳞片碎片紧握在手中都无法如往常一般入梦。过了许久,不太甘心地重新睁开眼睛。

  他看了看旁边,眨眼的动作停了下来。

  被他看的人动作也停了下来。

  少年原本弯着腰、上半身伏在殷洛身上,不知在看什么,此时匆匆直起身,欲盖弥彰地后退半步,看着坐起身来看着他的青泽,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慌张道:房间里虫蚁多我给你们拿了点驱虫药。

  说罢打开瓶盖,哆嗦着手将驱虫药放到了床底,道:我、我回去了。

  他说话磕磕绊绊,步履也磕磕绊绊,简直活灵活现演示了做贼心虚四个字,左脚绊右脚地跑出了房间。

  青泽将视线从那扇虚掩的房门收回,疑惑自己分明没有睡着,怎么会对房间里的动静一无所知。这个少年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古怪,也不知他拿来的驱虫药有没有问题。

  青泽越过殷洛翻身下床,拿起那瓶药看了看唔,只是普通驱虫草药捣成的浆。

  驱虫药不过才放下去小几分钟,瓶身旁边已然七零八落趴着好几只僵直的虫蚁尸体了。

  地上也没看到什么虫豸,怎么床底下虫子这么多?

  第45章 陇下魔踪(四)

  青泽伸手到床下探了探:木床床架的横梁并不完整, 向里凹了进去,好似被啃噬空了、只剩下看似完整的壳。虫蚁小而软的身体互相拥挤、在指尖触及的地方蠕动着。

  他有些嫌弃地收回手, 想将木床翻过来看个仔细,又想到还在床上安睡的殷洛。

  一抬眼,竟与殷洛视线相对了一下。

  原来这人刚才没有睡着。

  殷洛见青泽因察觉自己醒了而动作停顿,一气呵成地坐起身来,蹲到青泽旁边,伸出一只手搭在床沿,用力掰了掰。虽然不曾言语, 神情动作间显然已然明了了青泽刚才的意图。

  青泽看着殷洛, 心中生了些感慨。

  这人与自己性格三观差异悬殊,可若抛开思想层面, 每每在处理事务的细枝末节处,又总是同自己有着无需言语的、天生的默契。

  事实上,别说一个小小少年、哪怕是这整个陇下村于自己而言都算不上什么威胁,可察觉到两人此时正同心协力地做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青泽也觉得事情本身没那么无趣了。

  他也搭上一只手,两人便将木床翻了过来。

  仿佛不愿打破这一片死寂的夜, 或吵醒不该吵醒的窥伺的眼睛们,殷洛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青泽有一万种方法一边在房间里敲锣打鼓一边让外面一无所知, 却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本应吱呀作响的木床被两人刻意扶住一头一脚,安静地暴露出简陋的底板。

  出人意料的是,横梁并非被虫蚁蚀空, 而是人为凿出了一个暗盒。身形肥胖的虫豸拥挤地爬满了横梁,不知疲倦地蠕动着,却没有一条爬到床外去。偶有没抓稳的虫子因翻动的动作掉落在地上, 努力蠕动着想要爬回横梁。

  青泽指尖聚起一缕青火,将那些虫豸烧了干净,拂开尸体,看见暗盒里露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的一角。

  这暗盒应当就是用来藏油纸包里的东西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竟然生了这么多虫蚁。

  他伸出手,想去将油纸包抽出来,却被殷洛按住了动作,便转头看向殷洛,发现男人无声地对自己摇了摇头。

  男人的神情认真,按住自己的手指比任何一个梦境里的触感都要真实细腻。

  青泽艺高人胆大,很是有恃无恐,可看到殷洛的眼神,想了一下,动作便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