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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1 / 2)





  “你真想叫我开车去将她追回来?”

  徐少谦仍旧低着头,阴影笼罩着,脸上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神情,“你好好活在这世上,便是成全我跟你的两全其美。做什么偏要将旁人牵扯进来,自伤又伤人?我向来迁就你,但这一次,你真的……大错特错了。”

  徐太太扭头不答。徐少谦不再同她说话,推门出去,却并没有要开车去追的意思。文钧本以为屋里头会有一番争吵,便仍立在院子里头,懒得进屋取掺和——里头却风平浪静的,着实令他有一些奇怪,便也仍旧保持之前假装看着天上。

  他走过去,叔侄两人一齐望着天上。顺着文钧望的方向,徐少谦以手勾勒了一个轮廓,“大犬座。水星,南河三,参宿七。那一颗是天狼星。也称为大犬座。”

  徐文钧扭过头盯着徐少谦。

  “她还同你说了什么?”徐少谦问道。

  “她说:它和这银河系的每一颗星星一样,都拥有自己的光谱。若它靠近我们,它的光谱会向蓝端移动;若它远离我们而去,它的光谱便会向红端移动。而这一结果将会证明一件事——”

  “红移。你看它们是一样的,便以为它们必定互相靠近,但事实上,它们从诞生那一刻起便在远离彼此。”

  徐少谦抬头看着满天星辰时,眼睛里仿佛也落了莹莹星斑,故而神情格外清亮,竟跟方才楚望的神情如出一撤。徐文钧微微有些讶异,“叔叔,你们说了这么多,我仍旧一句都不懂。”

  “不懂没关系。原本我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徐少谦笑道,“你婶婶不会得逞的。”

  ——

  一下车,便见到穗细陪着葛太太等在葛公馆篱笆外头的台阶上。一见车来了,慌忙朝前走两步,脖子上的丝巾给风吹跑了也没留意。穗细在后头手忙脚乱的拾丝巾,急吼吼的追上来,没等车停稳,葛太太气势汹汹的将车门拉开,一见楚望,满肚子气顿时都消了,收敛了神情,柔声说道,“我都听说了。别怕,凡事有姑妈呢。有我在,我看隔壁那位和林俞敢拿你怎么样。”

  “我不怕。”楚望冲她笑。

  见她笑得龇牙咧嘴,葛太太就知道没事,又拿指头戳了戳她额头,“你这么笑,回头给你看见了,又要笑我葛公馆没规没矩的。”

  楚望吐吐舌,“知道啦。”

  “跑哪儿去了?”

  楚望背着手立在台阶上,想了想,“冤有头债有主。凭白受气,去讨了个公道罢了。”

  葛太太瞧她一眼,“不过有句话姑妈还是要问你。刚才一通电话叫我去邮局去信的当口,隔壁那位已经一通电报发到巴黎去了。你不肯成全那位徐太太,她也没法拿你怎么样。不过,你当真不想做林家闺女了?”

  “那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早点脱了身,我反倒乐的轻松自在。”

  “但你可要知道,没了这身份,和斯少爷的亲事也不作数了。”

  不等她回答,葛太太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皱巴巴的信封,上头满满的邮戳邮票。葛太太在一旁打量她的神情,过了会儿才说,“去年一月的信。也不知怎么从英国跑过来,竟花了一年光景。若不是托人替在入境警察那里格外留意着,这信还要耽搁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前前一章里,关于徐太太为了靠近自己丈夫所作的努力,其实还有两段故事。后来想了想删了,一来觉得累赘,二来觉得不想给这个人物太多篇幅……这两段删了,结果正好导致了一点人物的误解。emmm……有机会再写吧,感觉也没有人会想要看她。往后再考虑一下。

  ——

  *上一章,关于为什么梁璋会受到严刑逼供,一点风吹草动就被无限放大。战争频频,但凡涉及一点间谍的影子,军队人人草木皆兵。何况他们坚守这么重要一个秘密,条件所限,看守他们的首先是对有色人种歧视严重的英国兵,其次受到的是英国反间谍法的惩处。所以卢瑟福才会这么着急的想为他们争取中国方面的利益= =不能理解的,建议去看一看曼哈顿计划第一季。

  ——

  *迷迷糊糊的写了,好多地方都没表达好,改了几遍仍旧有点生硬。天狼星猎户座那里,之前提哈勃的时候这个理论其实已经提到过了。看不懂的,就当她在说骚话吧。为了不食言……先将就着看看,等我睡醒了再改改。

  *早就想让女主脱身出去,骑到林家头顶上更加放纵不羁洒脱自我了,这点小事,虐?不存在的。

  ☆、七五 英国来信

  楚望芳鉴,

  谅达一涵, 见字如晤。

  请你恕我这许久没给你写信。六月上海一别,我一直在想着你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你要想一想, 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话初听来, 是有些令人生气的。只因觉得对你来说,若事先没有婚约在, 也许我稍稍强过陌生人, 你只疏离客气的对待着。像不常往来的远亲故作亲热的摸着头问“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也像父亲的门客拍着他的马屁“令郎日后必成大器”。

  请你先不要生气。我想要给你讲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若我不同你讲,你兴许便会永远的将我误解下去。

  从远东前往欧洲的这趟旅途,去时会先经过东南亚的越南和新加坡、南亚的印度和斯里兰卡, 非洲东岸的港口,过红海、地中海, 最后抵达法国马赛的港口, 最后转水路或陆路达到欧洲各国——漫漫长途,每一次都是千篇一律的风景。这一次去,虽有令堂大人与令兄作伴, 旅途中种种见闻,于他们是新鲜的,于我仍是百无聊赖,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意想不到的是, 这却使我对你有了另一种的认识——比如,林先生此赴法国,某些原因上是为与一位心爱的女士相会;也许正因此,比起你, 林先生兴许更加疼爱他那位女士所生的女儿,甚至动了许多心思为她创造与我独处的机会。我这样一个游手好闲、胸无大志的人听来,实在受宠若惊,不知道自己到底何德何能。

  我想你也是深受其害的;倘若未来有一日我对令堂与女兄的种种行为,言语上讽刺一下,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十五岁那年随父亲来到绍兴的路上,他曾同我说:“三小姐与你的婚约虽由我与林先生口头默许,但林先生称,‘她因自小身体欠佳,常须旁人照料着,未来恐怕不能成为一位良配;我想要将她留在膝下,仍能放心一些。家中二女年纪稍长三女两岁,自小聪慧自立,较之三女兴许更为般配;我此一言无足轻重,全凭令郎意愿。’斯家不能失去林家。等你见了二小姐与三小姐以后,可千万要思虑清楚了。”现在想起这话来,不禁后怕不已:若那一日我没有见到你,却混混沌沌的听从了林先生的意见,你又会身在何处,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这些话从未亲口听你讲过,但单凭揣测,亦能知道你这么多年诸多辛苦之处;我不曾认真了解过你,却要以自己的意志强迫你;我只想过“是否会拖累你”,却从未想过“你想要做什么”;以自己的道德来捆绑你,竟几乎将你置于两难之境。

  如今国内自由平等之声越盛,诸多受了些教育的男学生纷纷受此感召,定要挣脱束缚,纷纷摒弃自己的旧式婚约;女学生亦然。在国外时常听闻这类消息,常常对父亲对于我的教育之根深蒂固颇感意外,不知不觉间竟将自己活成一位封建社会的遗老;也想要问一问你,对这婚约究竟作何感想。这道德捆绑我许多年,往往总想着成为一个旁人口中的我,从未想过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一开始气你的自私,尔后也才明白,自私的竟是我自己——人不曾懂得自己,却想要迫使旁人比自己先懂得自己,也是在天真可笑之极。

  “你要想想,你想要成为什么样子的人”,竟是一片肺腑之言。父亲是留日派,归国后从了政,却向来不支持我做任何涉及政治的事。仔细思虑后,我决定也为了个人意志,做一些枉顾孝道的事——人要先成为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独立个体,尚且才能博求他人的懂得与尊重。此时中国仍不甚太平,欧洲大陆上亦然。啤酒馆政变后不过两年有余,一支不甚仁义的政|党死灰复燃。修了国际法以后,我与学校同学愤慨于他们的诸多纲领,并自发组织了许多抗议这支政党的集会。虽然明知这一举会对你我通信造成诸多阻碍,但我仍旧做了这样的决定——希望你知道以后能够原谅我的自私。

  也因如上种种,我将英文翻译与信件分开邮寄,万望能如期抵达香港,尚对你能有许多助益。

  祝近好

  言桑敬上

  一九二八、一、廿九

  果真是寄了一年。

  楚望斜倚在沙发椅里,微笑着读完信,提笔写了几个字:

  “言桑先生,在写下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失去了能与你互通书信的唯一借口;但这之前,想先请你原谅我这样冒昧,仍旧贸然的给你写下这封信。同时,也要请你一定读完这封信。我要想告诉你,也许你不大相信:但你的许多事情,我确实都已经知道。比如抵达绍兴之前你父亲同你说过的那些话,又比如你与同伴抗议的那一支欧洲大陆上的政党……”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甚妥当,将信揉作一团扔了,抱着大熊蒙头大睡。

  ——

  第二天醒来便听得葛太太在楼下告诫丫头们,说——“今天晚上我回来之前,报纸都收起来别给三小姐看到”,又说,“电话也别让她接”,临出门之前又附加一句,“等她起床,先告诉她:学校来电请她在家休息几天。这几天别叫她出门去了——尤其在我回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