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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紫气黄旗岂偶然?(上)(2 / 2)

如果说陕州一事本在预料之中,公孙珣的狠话大家也没在意,那此言一出,堂中其余九位重臣就都有些神色怪异了,连贾诩和荀攸这种人都不好装作无动于衷的……没办法,这事太敏感了,偏偏又极为重要,而且牵连甚广。

“让子义回去。”果然,公孙珣面色不免难堪,却又早有预案。“事关重大,不能坐视我这位岳父大人犯糊涂!他只想做汉室忠臣,却不想想,如此大局之下,他但凡不出兵,我便要留下兵马看守卢龙塞与渤海……”

“太史将军回辽东将如何?”吕范只能硬着头皮提醒。“这个时候若是逼迫过甚……”

“让子义以我的名义在辽东募兵!”公孙珣无奈答道。“时机敏感,我没指望能在这时候即刻说动他……只是想用这种掩耳盗铃一般的法子尽量掏空辽东兵力,确保辽东不出事而已。”

“如此,倒也算是一个妙策了。”吕范稍微一想,倒也对这个措施无话可说,却又忍不住提出了另外一个话题。“但若能早立世子……赵公未必不能软化。”

“他越是如此,我越不能着急立世子。”公孙珣叹气道。“否则岂不是坐实了要拿自己儿子做诱饵的流言?我本意乃是因为阿定的地位无可动摇,趁机立个秘密建储的新制度,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多流言蜚语……此事战后再议!此时只管留出足够粮草、军械、军资,让子义方便募兵便可。”

“喏!”吕范得到了一个准信,反而不在意了。

“接着说……”

“其余幽冀并营以及身前兖州托管于冀州数郡,还有北地各附庸鲜卑、匈奴、乌桓、杂胡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说总数便可!”因为平州的事情公孙珣不免有些烦躁。

“若倾力而出,不论平、陕,此番我军可于河北动员、并在邺下集结出步骑十六万众!”吕范俯身说出了一个让满堂肃然的数字。

“多少是有战斗经验且装备优先的战兵,多少是初上战场的辅兵?”公孙珣继续追问。“其中又有多少是步兵,多少是骑兵?”

“战兵十万,辅兵六万!其中战兵中骑兵四万,步兵六万!辅兵中步兵三万,其余三万皆有马匹随身!”

“民夫、粮草、军械……呢?”公孙珣虽然早就对一些事情心知肚明,还是要再做确定。

“臣等受命于邺下,自然能保后勤无虞……以民夫流转输送至大河为准,便是再算上辽东募兵两万,只要不出灾荒、瘟疫,则两年内绝不会出错!”吕范昂然以对。

“善!”公孙珣在座位上扶着腰中断刃重重颔首,却又一时蹙眉。“但如此说来,要加上青州报上来的一万常备水军,一万五千常备骑步,还有两万辅兵;司州报上来的一万五千常备,一万五千辅兵;以及关西刚刚所说的那三万众,岂不是当面可汇集近三十万众?”

“然也!”吕范微微一怔,立即点头。

“太多了。”公孙珣忽然摇头。

众人猛地一怔,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临机决战,十万足矣,然后战线铺陈,隔河防御要点,三万足矣!而且只有青州和徐州是兑子,真要决战,司州、关西兵马很可能还要跟主力重叠合流……若带着十三万之众渡河,再与程普、徐荣合流,说不得便有战兵、辅兵二十万众猬集于局部战场,届时只会显得臃肿,却未必对战局有多大助力。”公孙珣缓缓以对。

“回禀殿下。”轮到娄圭出列以对了。“之前枢密台与兵部有过议论和方案,其中一个建议是,不若将关西诸部与司州程将军部设为总后备,也就是说除了少数兵力防守武关与洛阳周边关卡外,其余大部皆屯于弘农一带,不到万不得已,不做支援。而反过来说,若有这么一支兵马在身后随时可以顺流而下支援大河沿岸战场,也可以必要时南出颍川,甚至偷渡武关直扑南阳,岂不是正合一锤定音?”

公孙珣微微颔首:“这倒是个合情合理的安排了,暂定如此,不过战局纷乱,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之前的计划也多废弃,要做好临机应变的多手……这样好了,子伯牵头,让文和、公达参与,兵部、枢密台、靖安台一起多更改设计几个大的战略方案,务必要准备妥当。”

此言既出,韩当、贾诩、荀攸、戏忠纷纷出列答应。

论及此处,可能是主要事情皆已掌握,公孙珣便不再多说,反而是又看向了董昭:“公仁,五月初五端午节,铜雀台漳水畔龙舟与阅兵一事,当无碍吧?”

董公仁也从容出列:“请殿下放心,龙舟每年都有,而邺下精锐平素便训练出众,不过是届时在城外沿河行军一遍而已,臣这边早已妥当,邺下诸位将军臣也都跟他们分派妥当了……”

“不用邺下精锐!”公孙珣忽然失笑。“或者说,不全用邺下精锐……你们冀州本地动员的士卒应该极快吧?”

“这是自然。”董昭一时一头雾水。“殿下要他们参加阅兵?”

“你只说阅兵时能聚集多少?”

“虽然之前早已经下令点阅什伍,统计了人数,也清点了库存军械,可阅兵太急了,就只有几日功夫便到。”董昭不免着急。“彼时最多只有魏郡本地人能聚集武装起来……也就是勉强一万来人,而且其中老卒、郡卒、只受过什伍军训的辅兵民夫之流过于杂乱,根本来不及分拣成军。”

“无妨。”公孙珣也不多言,而是一口而决后立刻转论他事。“万人足矣!可还有他事?”

众人面面相觑,各有猜想,便也皆不再多言。

而稍顿之后,左相审配忽然上前:“殿下,三月春末,有十数大学生得过春日射科取策,但无论所射科目分别,皆求从军……”

“都谁呀?”公孙珣不以为意。“既然求战,何妨许之?”

“别人倒也罢了,唯独今科明经第一司马懿年方十八,自称十九,犹未加冠;然后文学第一的王粲王仲宣虽然加冠,却身体瘦弱……”

“都许了。”公孙珣听到一半便不由撇嘴道。“既然都如此渴求建功立业,何妨成全,让王粲随行王象学做军中文字。至于司马懿,便许他加冠从军为……徐晃部队率,然后我给他取字,反正必然是仲达嘛……只是不晓得他家里兄弟八个,伯仲叔季和最小的必然是幼达外,其余三人该叫什么!”

堂中十位重臣不由再笑,唯独审配笑完之后依旧欲言又止。

“正南有话便说。”公孙珣愈发不以为意。“做了相国,反而与我生分了吗?”

“殿下!”审配稍作思量,却是昂首以对。“臣也想仿效这两位从军上前线……”

堂中其余几位相国和董昭登时肃然,公孙珣却哑然失笑。

“臣以为镇东将军虽然将才卓异,乃是少见之通才,但其人为人刚傲,对上徐州一些无名小辈,说不得便会大意……”

公孙珣不由心中微动,继而敛容。

“而臣与关镇东多年相知,若臣去青州以作其人后任,则必可保青州无虞,也能让关镇东得以放心身后,施展将才于前线。”言至此处,审配便在堂上大礼相拜。“臣知道,即为左相,至贵也,臣也常常想,昔日随殿下渡河至襄平时,何曾会想过有今日之贵?而既然享此大权至贵,便当谨慎为事,不负殿下厚恩,尤其是不该再求军权,唯独关镇东性格太傲,非臣这个多年故旧,恐无人能相制……所以,臣愿辞去左相,以正视听!”

堂中除了十位重臣之外,只有一些记录、戍卫的义从而已,一人开口,其余人自然噤声,所以一旦无人说话本就安静到一种鸦雀无声的地步。

然而审配此举,却似乎让大堂上的寂静更上了一个层次。

正是落下一根针也能听到了的地步。

不过这种寂静只持续了片刻,公孙珣便站起身来,上前扶起了审配:“凡十八载,正南任事之果敢依然如旧,并不为今日功成名就而变,这是我的幸事……为制度计,你请辞左相之事我准了,但正南居青州为云长坐镇之时,此位必然空悬以待君归。”

堂中诸人随审配一起,齐齐下拜。

—————我是悬位待君的分割线—————

“建安六年,本朝太祖称燕公建制方数月,中原将起大战,左相审配以青州牧关羽刚傲,请辞出青州为辅。太祖叹之,握其手而对:‘凡相识一十八载,固知正南敢任事也,以制度计,许辞,然左相之位当空悬以待君归。’后以冀州牧董昭代行左相事,昭大喜,其弟董访惑之:‘左相固审正南所属,战事起,兄劳其事,然殊无所得,何喜也?’昭嗤曰:‘燕公固知审正南一十八载敢任事,吾亦知燕公一十八载未尝负人也!今行左相事,焉无所得?!’访惭而退。”——《世说新语》.识鉴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