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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利益是可以交换的(1 / 2)





  在谢书记的暗助下,田震的一个个小愿望逐步实现了:施工方案批了、一批钢钎、炸药和水泥也拨下来了,这样一来,治河工程也就正式开始了!

  论起能耐来,田震是绝非一般的,没有条件他能创造条件,有了条件他能创造奇迹。他将施工队统统拉进了青龙沟放连环炮,搞大搬运,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库区的清障,超过了工时设计的一半速度。看到工地热火朝天的场面,田震兴奋了,他将指挥卸车的肖大嘴拽到了指挥部的帐篷里,按在了一把椅子上,自己一头仰在了帐篷内的行军床上,洋洋得意地说:“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设计是三年的工程,我看用不了两年就拿下来了!”

  没想到肖大嘴想了想,却兜头给了他一盆冷水:“够呛!”

  田震迷迷晃晃地撑起身子:“你个肖大嘴,可别胡说!”

  肖大嘴默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拿出两根条子:“看吧,白条。”

  就在田震查看条子时,肖大嘴解释道:“我到县里去要小推车、要铁镐,人家让我三个月后去领取,这是取货单。是啊,看谢书记的面子,人家不说不给,就这样对付你。我又去公社,人家说已经出了五百民夫,别的无能为力了。混账,这工程就像给外人干的!”

  他又愁山闷海地说:“炸药、水泥也不多了。”

  “水泥?”田震刚要疑问,又醒悟了。“哦,搞了预制件。”

  “真扫兴,你这个肖大嘴!”说着,田震又躺下了。他沉闷了老半天,突然说:“你去吧赵尔芳请来,我要跟她喝酒。”

  一听要跟赵尔芳喝酒,肖大嘴就像是行走中忽然碰上了花蛇,神经猛地一缩,他费解地瞪着田震:“你疯了,这个女人你也敢惹?”

  “不但我惹,你也要惹!”田震又仰倒了。“就在这里,你整俩菜,跟我一起陪她。”

  怕他推脱,田震又加上了一句:“这是命令!”为了疏松关系,他又补充道:“努力吧同志,你官大一级,也这样命令我。”

  周忠贵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见田震夹着一大卷图纸走了进来,将异乎寻常的热情全部倾注在了客气的动作上,田震却指着他说:“这么客气啊,见外了,见外了!”

  说着 ,他毫不客气地来到了东墙壁,“唰”地展开了拦河大坝的图纸,然后从兜里摸出图钉,两下就吊起了图纸,就像一个地理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不管不顾地地讲解起来:“下一步的工程分四步走,一是清障,二是修围堰,三是修大坝,四是水库的综合利用。现在,清障已经进展到……”

  “同志,你走错了办公室吧。”周忠贵开着玩笑来到了田震跟前。“你的汇报,应当在县委领导的办公室。”

  田震没理会他,依然要进行讲解,周忠贵一把抓住他的手:“打住,打住,有啥事你尽管说,别在这里玩光景。”

  田震抿着嘴巴,紧盯着对方,说道:“嗨,太不尽兴了!”他丢下了图纸,径直坐在了靠墙的木椅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对周忠贵说:“不管你愿听还是不愿听,完成这项前所未有的治河工程,必须……”

  “政治挂帅,以阶级斗争为纲。”周忠贵有意塞给了他一句话。

  田震眯着眼,先让他表演。周忠贵随口又抛出了一句:“同心同德,齐心协力。”

  田震点点头,叹息道:“有些人啊,就会制造概念,空喊口号!”

  “哼,”周忠贵朝他一扭鼻子,“又来化缘了吧?早就看出你来了!”

  “怎么是来化缘呢?这工程是不是咱们公社的?”

  “停!”周忠贵警惕性很高,举手阻止道。“别咱咱的,你只是在公社挂了个名,为了你好化缘!”

  早已把田震看透了的周忠贵洋洋得意,闪晃着大宽腮。

  这两个老搭档、老对手较起劲来互不服气,也很难分出强弱来。田震站起来,不依不饶地逼问对方:“你的意思我是为自己化缘吗?水库建起来,谁受益,不是咱们侨乡公社吗?”

  周忠贵一时答不上来了,但为了面子,他在退让时仍旧替自己狡辩:“我也不是不知道里外,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滑头样子。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三个字,人、财、物,统统的需要!”

  周忠贵嘟嘟着大宽腮,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人、财、物,三个字,不多,可是,公社的情况你也知道啊,噢,民夫的问题,你可以找老史商量,冬季农田基本建设,整壮劳力都让他调集起来了。财和物嘛,你也得找老史,你当过社长,心里很清楚,不属于我分管啊!”

  遇到难处往外推,周忠贵是一把好手。但田震没有直接揭穿他,因为他了解周忠贵的脾气,轻来轻去的刺激,周忠贵往往颇有君子之风,也能忍让,可把握不住火候,刺激过了头,他就两个样了。因此,田震借着他的话说:“老周,你这话局外人可能心里凉飕飕的,但我听了热乎乎的。好吧,我去跟老史打交道,也就不难为你了。”

  “这怎么叫难为呢,我是书记,你有什么要求,就应该先跟我打招呼啊。”

  他这话,正中田震的下怀。田震压抑着心中升起的兴奋,从椅子上站起来后,晃着右手对周忠贵说:“啊呀,老搭档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吗!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拉拉知心呱。”

  察觉田震另有新想法,周忠贵瞪大了猎鹰般的眼睛。在他看来,田震是个不守规矩,花样太多的人,弄不好就让他绕进去了。周忠贵背起手,挺着胸直截了当地问田震:“快说,又搞什么鬼点子!”

  “啊呀,这话你说的,怎么叫鬼点子呢。”田震挑了周忠贵一眼,说。“你不是有难处吗,钱财物,我来帮着你化缘,这样,工程加快了进度,你也落了个大力支援,咱俩都风光。”

  周忠贵的眼睛在琢磨事情。

  他的这副认真态度,也促使田震尽快揭开了谜底:“你就别费脑筋了,我就跟你有一说一吧。”他先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咱们不是财力物力有限吗,那就再放眼想想呀。”

  他又伸出三个指头:“咱们公社四万人口啊,不能说人口众多,至少也算是人丁兴旺,这四万人,有多少在外边当权的?如果把这块资源利用起来,可是个大宝藏啊!家乡搞治河工程,他们也应该出把力啊。”

  周忠贵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打这些人的主意,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在田震的逼迫下,周忠贵被动地问道:“在外地是有老乡当领导,可谁知道有多少啊?”

  “三十二个外地领导,出自三十个家庭。”

  周忠贵惊诧地望着他:“你哪来的数字?”

  “这是民政的职责,”田震答道,“我让赵尔芳统计的。”

  没有充分的准备,就不会有如此精确的回答。周忠贵清楚田震又要给自己画圈,可又不得不往田震的圈里跳。但临跳之前,一个不得不顾及的问题又横生在他的脑海里,他为难地说:“县里已经给了工程一些支援,再从别的门路纠缠人家,县委会高兴吗?”

  “呵呵,”田震笑道,“我那三十二个在外领导根本就没算县里的,都是地市以上单位的。”

  周忠贵沉吟了一会儿,又问田震:“说吧,你让我做什么?”

  “开个座谈会,把那三十个家庭都邀请过来,我自有办法。”

  周忠贵郑重地警告他:“会,我可以开,但你可不能胡来!”

  “放心吧,孬好也是个科级干部啊!”

  那天的座谈会是在公社会议室召开的,由周忠贵主持,田震做动员。轮到田震讲话时,他朝着门外一招手,陈铁掌抱着一块青亮的碑石走了进来,当陈铁掌将碑石撂在了主席台的桌子上,田震指着它发表了讲话,他说明了治理青云河的意义后,拍着碑石说道:“家乡建设,人人有责啊!为了鼓励在外老乡为治理青云河出力,我们特意设立这块功德碑,谁要是为家乡建设做出了贡献,就将他的名字刻在石碑上,永久让世人牢记他!”

  他这样说,他这样做,不可能不会调动起大家的情绪来,几个胆量大的乡亲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呼啦啦站起了身。

  赵尔芳怎么也没想到,毕克楠会把她请到家里去喝酒。要知道,毕克楠对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很少用正眼打量赵尔芳,当赵尔芳的丈夫失踪后,毕克楠更是将她列为重点防备对象,反对丈夫跟赵尔芳接触,即便因为工作关系二人多说了几句,赵尔芳都会遭到毕克楠的冷嘲热讽。毕克楠这样对待赵尔芳也不是不在道理,赵尔芳长得比毕克楠好,思想也开放,又是个寡妇,毕克楠害怕她鸠占鹊巢。

  毕克楠家里没别人,就她和赵尔芳。别看毕克楠粗粗咧咧的,调弄吃得还很在行,不然她的大腚也不会那么丰满,圆墩墩的,就像动物园里的斑马屁股。在姜元成打制得折叠饭桌上,两个人守着四个菜,芥末鸡丝、拌猪耳朵,还有炝白菜心,最开眼的是毕克楠的拿手菜,红辣椒炒青辣椒,一般人闻着刺鼻的辣味就胆战心惊了。既然喝酒,这一带少不了黄芪烧,毕克楠准备了两瓶,赵尔芳坐下后,毕克楠富有挑战性地抓过一瓶酒撂在了赵尔芳跟前:“今晚咱俩一人一瓶。”

  赵尔芳眼里闪着精悍的光芒,问她:“啥事呀,这样拼酒?”

  “就是找个痛快,然后说说知心话。”由于在自己家里,毕克楠的本能强势有所收敛。

  “非得这样吗?”

  毕克楠的回答很有自己的特色:“不这样,咱俩说不成知心话。你和我,过去谁不防着谁呀。”

  “那好,开始!”赵尔芳骨子里就不服对方,“咔嗤”一声,咬开了瓶盖,毕克楠望着她,左手抓起酒瓶,往上一窜,右手“啪”的一拍瓶子底部,盖子“唰”地飞走了。

  “吹瓶吗?”赵尔芳一只手捂着酒瓶问毕克楠。

  “哈哈哈,”毕克楠仰头大声笑道,“不管咋说,咱俩也是知识分子,一个站长,一个所长,那样太野蛮了。”说着,她“哗哗”倒了一大杯,客人紧紧随上了。酒杯满了,女主人并不说些客套话,端起来“咕咚咕咚”就是大半杯,赵尔芳也不示弱,嘴唇贴着酒杯,“兹拉”一咂,大半杯也没了。

  “说点什么吧。”赵尔芳觉得这样太压抑,向主人建议道。

  “连干三杯再说!”毕克楠霸气地端起了酒杯。

  等三大杯烧酒下肚,毕克楠抹抹嘴刚要开口,却让赵尔芳挡住了:“既然你领了三杯,我领完三杯你再说!”

  毕克楠没法拒绝,也不好拒绝,只得顺从了。等赵尔芳领完酒,毕克楠撸了撸袖子,开始发话了:“姜元成是个人物啊!”

  “你看你,说他干啥,跟我没一毛钱关系!”客人故意扭下头。

  毕克楠并不在乎对方的态度,继续说道:“我想提拔他,水利站站长助理!”

  赵尔芳抬脸望着他,不以为然地笑道:“助理?呵呵,他还是个工人呀,这不是安慰赛嘛。”

  毕克楠别有意味地说:“我们在后院刚盖了一排房子,我特意批给他两大间,还给他配了一辆摩托车。”

  赵尔芳禁不住一愣,继而释放性地笑了:“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呢。”

  毕克楠滚圆的眼泡子晃着:“好,不说他了,喝酒!”

  又干下一杯后,毕克楠将一直肥厚的大手压在了对方的胳膊上:“我想求你件事。”

  “求我?”赵尔芳是极其精明的,她想,能从毕克楠这样的强势女人嘴里吐出个“求”字,一定是非同小可的。

  “是的,但你必须替我保密!”毕克楠求人的舌头也是硬的。

  “好吧,你说。”

  毕克楠用力抓着对方的胳膊,说:“如果你提前泄密,姜元成的助理、房子,统统的没了!”

  “他跟我有啥关系呀!”赵尔芳猛地一变脸,但随之又缓和了下来。“你说吧,我是不会泄密的,但跟姜元成没有任何关系。”

  毕克楠拖着高凳子,靠近了赵尔芳,紧盯着她那红润的脸颊,说道:“你是民政所长,管婚姻的,我想打听一下,夫妻离婚之后,子女抚养有什么政策。”

  这一问,确实出乎赵尔芳的意料。她对视着毕克楠,尽量将内心的惊讶放大:“你,你问这个干啥呀?”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毕克楠舍不得丢掉压迫别人的习惯。

  赵尔芳故意用沉思拖延着时间,等了好久,她才开口:“不要孩子的一方,要支付工资的百分之二十五的抚养费,直到孩子年满十八岁。”

  毕克楠点头间,又端起了酒杯,并将真诚涂抹在脸上,说道:“谢谢,走一杯!”

  干了酒,她亲热地揽着赵尔芳的肩膀,说:“这事你得替我保密,我跟老田都是领导干部,一旦传出去,就是满城风雨啊。”

  “你们?”赵尔芳问了一半,赶紧刹车,她知道问多了不好。

  “我们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他住在工地,我住在家里,形同分居,其实,我们分开,也是早晚的事情。两个人闹不到一块去。你看他,没大没小,不管不顾,领导不喜欢,光走下坡路,我看不惯,当然,他也看不惯我,既然都看不惯,那就拉倒!”

  话到这里,她又提醒赵尔芳:“你可一定要保密啊!时机不成熟,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赵尔芳规劝道:“能拆一座庙,不拆……”

  “别,别劝了!”毕克楠竟然有所恼怒。

  可赵尔芳依然说道:“毕站长,你看田主任多好啊,才华横溢,一表人才。”

  毕克楠用一双带有阴谋的眼睛挑着她说:“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不过没什么,过去,我讨厌别的女人这样看待他,但现在,我变了,我希望别的女人欣赏他,接近他,骗你我是混账!”

  听到这里,赵尔芳不吭声了,因为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打算。

  田震的帐篷里点着一盏马灯,支着一张床,他躺在上面,想了工作,又在胡思乱想,至于想什么,就没必要明说了。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没有那些胡思乱想才不正常呢。每逢夜晚,每逢孤单在床上,他都要忍受那原始的煎熬,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回家,随着时间的拉长,他越来越思念尤蕴含,同时也越来越腻烦毕克楠。跟她在一起,除非脑袋浇灌了酒精,除非生理上迫切需要,他是不愿意深入发展的(发展什么就不必说了),有时即便深入发展了,她的大嘴里喷出一句粗鲁的话来,或者她的大腚放出一个闷响的大屁来,都会闹得他兴味索然,从火山跌到冰窟,更不可忍受的是,每逢这个时候,她不但毫无歉意,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全然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和情绪。

  他不会吸烟,也不喜欢打牌,孤寂了,就喜欢独自胡思乱想,经常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就在他忘乎所以地畅想时,却迎来了一个清丽、迷离的女人,他抖抖眼皮,这不是赵尔芳吗!

  他跃起了身,疑惑地望着她。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来了呢?

  他下意识地朝外喊了一声:“老肖——”

  “你可真行,我还能吃了你吗!”赵尔芳知道他为何这般,怪嗔道。

  肖大嘴就住在相隔不远的帐篷里,很快他便赶了过来。一进门,看到赵尔芳站在那儿,惊异地问:“赵所长,是你呀。”

  高挑的赵尔芳努着紧巴巴的嘴儿,也没经别人客让,直接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斜对着两个男人。

  这时,田震才问起了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赵尔芳抿着笑意,对田震说:“正如你说的,这么晚了,没有公事,我哪敢闯你的行宫啊。”

  “那就说说吧。”田震郑重其事地对她说。肖大嘴赶紧从暖瓶里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端着热乎乎的茶杯,问田震:“你们的化缘行动怎么样了?”

  “大家已经行动起来了。”肖大嘴答道。

  “我想给你们推荐一个人选。”她的眸子闪着光,照耀着田震,非常强烈。

  随之,她又问道:“你们听说过喜神吗?”

  肖大嘴点点头,田震回忆了一下,才说:“是不是那个残疾军人呀?听说过。”

  “对,就是他!”在肯定之后,她又讲起了喜神的经历。“这个人本名周喜顺,是个焊壶匠的后代,曾在部队干军械员。一次美国鬼子空袭,他们的枪械所被炸毁了,逃到室外的周喜顺听到炸点处有人呼救,不顾一切又冲了进去。将困在屋里的军械所所长背了出来,但在脱离险境时,一根燃烧的大木头砸在了他的头上,他的头部受了重伤,退伍后,他的脑神经时好时坏,一旦犯了病,逢人就笑,所以乡亲们都叫他喜神。”

  田震立刻断定:“是不是这个喜神的首长当了大官啊?”

  赵尔芳朝着田震伸出了大拇指:“高人啊,田主任。喜神的所长没当多大官,但是在地区化肥厂当厂长。”

  肖大嘴也积极主动地对赵尔芳说:“你想让喜神去化缘,对吧?”